天还没亮,肚子又饿了。
十多个螃蟹真不顶饿,河蟹又小又没肉,就跟没吃差不多,昨晚纯粹是被水灌饱的。
捂着肚子撑到天亮,朱铭拿出那枚铁钱端详。
应该不是纯铁钱,可能还添了其他原料。但难免锈迹斑斑,依稀可辨认出“元丰通宝”四个字,这玩意儿属于王安石变法期间所铸(后来也有增铸,但钱模未改,一直都是元丰通宝)。
中国最早的纸币,为啥诞生在四川?
因为四川使用铁钱,非常容易锈蚀,粗劣不堪使用。铁钱跟铜钱的兑换比,长期在10:1左右(甚至更离谱),偶尔有好钱可以达到5:1。
当时用铁钱在四川买绢布,抬去一百斤钱,只能买到一匹绢。
这让商人怎么做生意?
那就搞信用货币呗,纸钱可轻便得多。
直至王安石变法,下令重铸四川铁钱,做工精细,用料十足,而且没那么容易锈蚀。铁钱与铜钱的兑换比,就此恒定为1.5:1,一直到南宋才稍微贬值。
“朱院长,咱们有钱了。”朱铭抛着铁钱开玩笑。
朱国祥无语道:“一文钱有啥用?”
朱铭说:“一文钱也是钱,走,到镇上买东西吃。”
从泼皮那里弄到的一文钱,已是父子俩的全部身家,如果换成铜钱的话,就只有6文。
父子俩也算有钱人了,快步来到镇上的米铺。
朱铭如同腰缠万贯,气势十足,高声问道:“你这米怎卖的?”
二人穿得太破烂,只有个伙计来招呼:“牌子上写着的,明码标价,大白米50文一斗。这边的糙米,有40文的,有30文的,有15文的。两位要买哪种?”
宋代的一斗,换算成现代单位,大概就是12斤左右。
50文一斗大白米,即文一斤。
北宋的米价不好说,根据空间和时间波动很大,大约维持在几十文到几百文一斗之间。
朱铭扫了眼要价15文的糙米,不仅发黑发黄,而且还带着许多糠壳。他指着最贵的大白米说:“就买最好的,好久没吃精米了!”
伙计稍微有了些精神,问道:“买几斗?”
“嗙!”
朱铭拍出那一文铁钱:“就这么多,莫要缺斤少两!”
伙计有些宕机,大脑正在飞速运转。
见朱国祥捧上陶罐,伙计伸手捧了把米,哭笑不得的放进去。
“少了,肯定不够。”朱铭表示不满。
伙计想了想,又抓半把米补上,权当是打发要饭的。
穿越之后的第一笔交易,就此达成。
父子俩欢欢喜喜出了街镇,来到河滩上架锅煮饭。
甚至不舍得淘米,那会流失淀粉。
朱铭还掬起一捧泡了大米的江水,对那匹瘦马说:“来,你也补充一下热量。”
瘦马伸舌头便舔,对人类的孝敬颇为满意。
朱国祥说:“米太少,不够吃。”
朱铭起身道:“我去弄点野菜回来。”
小镇附近的耕地颇多,没开垦的山坡很少。朱铭提着宝剑爬山,在挖野菜的同时,也顺手捡来一些枯枝败叶。
把野菜扔到陶罐里,跟大白米一起煮,没过多久便闻到米饭香味。
待温度稍凉,父子俩大快朵颐,品尝美味的野菜手抓饭,最后把手指都舔得干干净净。
“可惜没放盐,再来点油花就更好。”朱国祥客观点评这顿早餐,说出其中的不足之处。
朱铭说:“把笔卖掉,就有钱买油盐了。”
于是,二人带着瘦马去卖笔。
再次来到白家大宅外,朱国祥负责守大门,朱铭负责守偏门,等待白家识货的人进出。
一直苦等几个钟头,居然只有下人进进出出,穿好衣服的一个都没看见。
父子俩无奈凑到一起。
朱铭表达自己的感受:“朱院长,我又饿了,饿得心头发慌,早上的野菜手抓饭不顶事。“
“别叫唤了,你比我吃得更多,该喊饿的是我才对。”朱国祥没好气道。
朱铭说道:“一直守着也不是办法,我看白家大宅附近,还有不少住瓦房的。这个点儿已经在煮饭了,不如……去要饭试试?”
朱国祥咽了咽口水:“真当乞丐?”
“啥叫乞丐啊,太难听了,我们只是讨点饭填肚子,”朱铭纠正道,“大丈夫能屈能伸,讨几顿饭也不算啥,朱元璋当年也讨过饭呢。”
朱国祥还是拉不下脸:“要不再去弄点野菜吧,春天野菜多,肯定不会饿死。”
“野菜不抗饿啊。”朱铭叫苦道。
肚子饿得咕咕直叫,朱国祥也不端着了,指着马儿说:“这畜生不能带着,否则肯定讨不来饭。”
朱铭走到马儿面前,表情严肃道:“老子要去办大事,你不许跟着!”
“噗噗!”
瘦马打了两个响鼻,也不知听懂没有,这畜生满地啃草倒是饱了。
乡下百姓只吃两顿,一般在半下午煮饭。
眼见各处炊烟都淡了,估摸着已经把饭做好,父子俩才正式开启讨饭之旅。
没走多远,瘦马便跟上来。
“去去去,自己啃草去。”朱铭手推脚踹,把马儿往回赶。
瘦马有些委屈,站在老远摇头晃脑,距离二人几十米一直跟着。
朱国祥指着一户人家说:“这里刚才冒烟了。”
朱铭评价道:“穷人的院墙都是竹篱笆,这户却是木篱笆,院门也是木制的,应该算是小康家庭。朱院长,你来交涉,年纪大更显得可靠。”
朱国祥伸手敲响院门,很快有个汉子把门打开。
朱国祥实在抹不开面子说可怜话,学着古人拱手作揖:“大哥安好,我父子二人流落此地,钱财都被山贼抢了。能否给一口吃……”
“嘭!”
院门猛地关上,那汉子骂骂咧咧道:“有马还讨吃的,俺家还没钱养马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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