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道汇集的三汊之处,信安海濡的对岸,原本那片凸字形的土阜高地,早就没法容纳那么多建筑和港口和人手了。
去年夏天河道涨水的时候,一众商贾受够了财物被水淹的威胁,自家凑钱招募了大批壮丁,硬生生在河滩上打桩填土,将凸字形的南面一横继续扩张。整片高地的面积就此扩大到了原来的四五倍,号称背分八格,以呈神龟之相。
不过,终究此地是个商业中心,因为蒙古人再度来袭。居住在此的大批商贾纷纷逃亡,有的奔往中都,有的去往潞水以南的河北各州,也有人觉得还是山东更安全,所以跟着船队去了来州。随着人员的急速离散,大量的人手、设施也不得不赶紧迁运到山东避难。
毕竟家大业大了,这上头的速度,压根快不起来。
陈冉盯着益都东阳城里那两百来人完成了五天的专项集训,领着部下抵达直沽寨的时候,许多关键的所在刚刚着手拆除,不少地方颇显狼藉。
这种时候,万一蒙古人深入到直沽寨的范围,那简直就如虎入狼群,无论人力、财力还是物力的损失都不得了。
所以陈冉也不得不痛下杀手,剿除这支蒙古骑兵小队了。这样的做法,至少能保证眼前的安稳,给后继人马留下扎营备战的时间。
他带着的这支兵马,打着勤王的旗号,乃是定海军中的头等精锐,装备也都完善。而且他们个个深知此行北上,关乎定海军的大政,责任重大,即便在船上,也枕戈待旦,并不懈怠。
陈冉一声令下,众将士下船提前埋伏,熟练地布了一个口袋阵,不过片刻,就提了二十多颗蒙古骑兵的脑袋回来,而己方死伤甚是轻微。
将校们见此情形,也都笑道:“钤辖,这确是好兆头。”
船队在信安海濡以南稍稍停留,陈冉让人收拢了一批流民,又亲自问了问蒙古人最近的动向。随即船队继续向西,半个时辰以后抵达了直沽寨。
早早出外迎接的,是李云的得力部下,专门负责在此经营的一位提控,名唤颜明。
郭宁本人当然晓得,海上商路是定海军的命脉;但自古以来的惯性,使他部下的文武并不都重视这一块。
李云这个群牧所判官,实际上已经是掌控巨大财权和武力的重要人物,但益都府里不少人依然把他当作李霆的弟弟。连带着李云的很多部下,到这会儿的地位都不甚高。
这位颜明也难免如此。他是宝坻县的商贾子弟,与李云是自幼认识的,但很少直接接触定海军的高层。名义上他要对接中都的杜时升,其实一年下来也见不到杜时升几次。
数日前他得到通报,说郭宣使身边的亲信陈冉,要带着船队人手来直沽寨,惊得他每日里在外等候。见了陈冉以后,又似有说不完的言语。
“钤辖你看!那片是咱们直沽寨里的木料区,负责把木头打造成船只的各种部件,桅杆船板什么。堆得那些,是从辽东运来的巨木,刚开始晾干,所以还不合用,我会安排船只将他们运到山东去。接下来堆积麻筋的那片,是艌料的生产区……还有那些库房!新造的这处,本是用来贮藏昂贵物资的,不过这会儿已经清空了,我打算拆了这几片,把咱们寨子的围栏加高加厚……”
“颜提控!颜提控!”
陈冉连着叫了他几声,颜明这才反应过来,擦着额头的汗水道:“钤辖有何吩咐?”
“我不是来查问直沽寨事务的,我要去中都。”陈冉道:“这时候潞水浅窄,怕是难以直接通行海船吧?还请你尽快安排其它船只,或者,有足够的人手挽纤也行。我这里有足够的兵力,必能保障纲户的安全。”
颜明望了望船队的规模,扳了扳手指。
“可有难处?人手不充裕么?”
“充裕,充裕得很!”颜明连声道:“不瞒钤辖,早上正有一支船队来此,也是要去中都的。两家并在一处出发,最是省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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