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蒙古兵锋未过荥阳,少量从郑州、河阴等地逃来的百姓都被安置在洛阳周边了,渡河逃亡孟州的不多,也没什么死伤。我来的时候,孟州防御使专门留了两艘渡船转运,足够了。”
“昨日听闻,有上千蒙古骑兵威逼汜水,打退了没有?”
“其实没有千骑,是三个百人队,两百骑不到。昨日晚间起,郭留守带领开封周边军民有大动作,仗打得天昏地暗,蒙古人都缩回去了。咱们现在加派了一营人马,在虎牢设卡驻扎,防止其再来骚扰;还有一队弟兄连夜赶往汜水,不知现在是否抵达。”
“河南府东南面各城呢?嵩州汝州一带如何?”
“风平浪静。”
郭宁点了点头,唤来文书起草命令:“河南府东南方向的戒备不能松懈;黄河两岸渡口须得严密控制,每日晚间,不能留渡船在南岸。至于军务,全听南京郭留守的吩咐,务必全力以赴,无须另外禀报。”
中原各地的战事如火如荼,郭宁一路赶回,一路接到的军报都是蒙古人横冲直撞,但郭宁的心反而定了。
由李霆镇守的京兆府各地,现已全军备战,稳如泰山。蒙古军显然是与宋人达成某种协议,才得以借道攻入中原;而且他们声势震天动地,却全然拿不下任何一处重要军镇,估计总数充其量万余,或者两万。
前几日李云从临安发来急报,说南朝宋国与北方邻居和睦的大政并未动摇,蒙古人的突袭,源于史弥远希望中原出点乱子,以便他乘机把抱有激进主张的政敌全都扔到边地军州,所以和蒙古人达成了借道的协议。
大家都明白,这位大宋权臣是无利不起早的人物,否则也不会与大周结下如此复杂的政商关系。可身为一国宰相,做出的政治选择如此轻佻肆意,郭宁实在很难理解,李云的密扎里,汇总了几条暗线传来的情报,又让郭宁不得不信。
或许史弥远的脑子里从来就只有他一人的权位,他从前向金国屈膝是为了权位,后来与大周合作也是为了权位。与权位相比,国与国的争执乃至兵灾四起、生灵涂炭都算不了什么。便是天塌地陷,也不容动摇在他的丞相之位。
或许他觉得,既能制造出处置政敌的由头,又能通过小手段给大周添一点乱子,是个好主意呢。
奈何蒙古人的行动力强得超乎想象,史弥远本只想着容许小股蒙古骑兵过境,日后大周追究起来,也好推诿。结果蒙古铁骑无孔不入,两万铁骑沿着汉水平推,顺手打破了上百家宋人的寨子,造成无数死伤。
史弥远偷鸡不成蚀把米,这会儿正对着雪片般问责的奏章焦头烂额。
那两万骑兵到了中原,自然兴风作浪。大周的兵力重心在北面,中原先前又有暗流,起初难免损兵折将。
但郭宁非常确信,只要熬过蒙古人一开场的猛烈袭击,郭仲元足能率部压制蒙古骑兵,如果运气好些,甚至能够一口将之鲸吞。
郭宁是从底层崛起的军人。不管旁人怎么吹嘘他、景仰他,将他视作天纵奇才的统帅,他自己明白,自己只是普通的军人,是当年挣扎在北疆死亡线上的无数士卒之一。
如果说他与常人有什么不同,或许只在那场大梦带来的见识。
论勇敢顽强,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军人太多太多了;论坚忍不屈,他见识过的普通人也太多太多了。汉儿千千万万,其中有的是出色人物。
郭宁这个被时势所推,成为新朝皇帝的人,只需要打破过去上百年里重重环绕的枷锁。枷锁一去,汉人便自然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。便如顶天立地的巨人已恢复元气,纵然浑身浴血,也足以翻掌碾碎小看他的敌人。
郭宁最初轻骑折返,是担忧中原战局。他这几日掌握的信息渐多,却还兼程赶路,为的是另一个方向的敌人。
所谓的敌人,包括了迟早会出现的蒙古军主力,还有一些曾经得到郭宁认可,选择为大周效力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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