匈奴大军修建了颇为标准的营寨,这却是与流民义军本质的区别。
但终究有些大意了,没想到垣延这种人来骗、来偷袭。
真的,他送了好多酒肉,让大伙开开心心吃了一顿。再加上楚王聪对他的赞誉,不知不觉间,戒心就放下了许多。
哨戒肯定是安排了的,但整体放松的情绪下,难免有些懈怠。再加上弘农降人懂事,专门给他们送了吃食,就有点虚应故事了。
当然,他们最终为自己的懈怠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
黑夜之中,大群甲兵急冲而至。没有任何废话,先把这些外围的岗哨给摸了。
巡逻的游动哨早就不见踪影,少许几个暗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,就被知道他们位置的弘农郡兵给杀了个一干二净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。
夜袭的军士们脸色发白,浑身有止不住的战栗,但没有人停下,只跟着火把的指引,朝辕门方向冲去。
辕门外先是传来高亢的喝问声,随后便是箭矢破空声及人临死前的惨叫声。
门板被放在壕沟上。
数十名勇士冲上前去,有人拈弓搭箭,瞄着人影憧憧的营墙射。
有人挥汗如雨,拿大斧斫门。
有人将绳索系在营门上,另一头则套在牛马身上,使劲拖曳。
弘农郡兵的进攻,已经惊动了营内的匈奴守军。他们再放松、再懈怠,毕竟是常年打仗的,这会也知道有些不对了。
于是,很快便有军官带人冲了过来,试图搞清楚状况:是有人夜袭,还是干脆炸营了?
迎接他们的是劈头盖脸的箭雨。
这个时候,不用再怀疑了,定然是有人夜袭,而且多半是近在咫尺的弘农郡兵!
匈奴军官大怒,立刻组织人手还击,同时派出多位传令兵,吹响号角,叫醒全营。
“呜——”低沉又高亢的角声响起。
“咚咚咚……”聚兵的鼓声也响了起来。
匈奴大营一片哗然,军官、部大、头人们连打带骂,将士兵们整队完毕,源源不断去增援营墙方向。
一部分人已经取来了马匹、弓箭、器械,准备出营迂回包抄——不管逮不逮得住贼人,先把人吓跑也是好的。
而就在此时,只听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营门不堪重负地倒落地面。
“杀!”垣延抹了一把冷汗,大喜过望,立刻带着士兵们冲杀了进去。
他是真的身先士卒,不避锋刃。
从略阳老家带过来的数十子弟、部曲也勇不可当,亡命搏杀。
在他们的带动下,两千郡兵士气大振,高声呐喊,鼓噪而进,杀得仓促集结起来的匈奴人节节败退。
在队伍最后面,还有数百人抱着柴草、火油,举着火把,每至一处,立刻堆放柴草,燃放大火。
在他们的努力下,军营内的起火点不断增多,一处、两处、三处……渐至熊熊大火,将小半個营垒尽皆吞没。
刘聪从睡梦中匆匆起身,酒已经散了不少,但浑身酸软无力,仍有些宿醉之感。
不过,在听到垣延诈降,举兵杀来的消息时,立刻清醒了大半。
“奸贼!”刘聪的声音中满怀悲愤。
他还有些不信,一掀帐帘,大踏步走了出去,就着熊熊火光,赫然看到了正披着铁铠,手持步槊,呼喝厮杀的垣延。
“好贼子!”刘聪的眼睛都红了,恨不得立刻冲上去,将垣延碎尸万段。
“来人,速速点兵,随我冲上去,不杀此贼誓不罢休。”刘聪抽出佩刀,大吼道。
“殿下!”
“殿下息怒!”
“殿下快走吧。”
将佐七手八脚拉住刘聪,苦劝道。
不是他们不想打,实在是无力回天了。
如今是什么个情况?
其一,晋人诈降,骤然杀至,这边措手不及,没有准备。
其二,晋人四处纵火,制造混乱,夜色之下,浓烟之内,很多人不辨敌我,乱杀一气。
其三,营垒外还有隆隆的战鼓声,其他营门处还有喊杀声。诚然,这可能是敌人使出的计策,但混乱之下,指挥不灵,架不住有人信啊。这不,已经有部大带着本部落士兵,拍马出走了。
“殿下,军争之事,不可强来。不如暂先退去,整顿军伍,返身再战。”
“是啊,殿下,现在很难召集得齐人手,不如先退避一下,收容一下溃兵,再定行止。”
“殿下,咱们马多,垣贼追不上的,先退吧。”
众人七嘴八舌,将当前形势说明白了。
从这里也可看出,这些匈奴军将的经验较为丰富。
未叛晋之前,部落之间有争斗,积累了大量小规模战斗经验。
八王之乱中,作为雇佣兵参战,又积累了不少大规模战斗经验。
而今与晋军、鲜卑打了好几年,成长起来了一大批将领、老兵,军事实力每年都在进步。
他们说的,都是很中肯的意见。
刘聪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。
在瞥到不少匈奴兵敌我不分,自己打自己之后,长叹一声,上马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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