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师兄转头,看向小师妹。
小师妹却只是神情严肃,盘坐原地,眼观鼻鼻观心,仿佛已经傻掉了,听不见似的,其实是她的策略。
只要听不见,就不会不好意思。
林觉笑了笑,不再多言。
事实上在他看来,小师妹难得的绝不止胆子大,而是她在胆大之余还绝不莽撞——她居然能够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,就好比年初风雪夜,她很努力的帮自己这个师兄,但是绝不上前一步,若她上前,反倒不好,因此胜过那名武人才如此轻松。
三个道人随口交谈,旁边的书生与船家则是吓得不轻。
外面碧波依旧,两侧青山成影,蓬船从中间划过,不知不觉,已离了魏水河。
“别怕了,兄台,区区水妖罢了,和一条大些的鱼又有多少区别呢?”三师兄招呼那名书生,“你我如先前那般,共同饮酒,吹着江上风,欢谈四海之内的奇事,岂不妙哉?”
书生战战兢兢的答复着。
林觉则又到了船板上去吹风。
小师妹与狐狸随他一同。
左右重峦迭嶂,江畔多少人家,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时候,两岸全是炊烟,垂在山腰处,连成一条线,偶有灯光映入湖中。
蓬船已经靠了岸。
没有码头,只是用一根绳子,将船拴在岸边树上,船上也升起炊烟。
三师兄果真与那书生交谈正欢,林觉则是拿着一根钓竿,将线垂入水中,船家在船尾熬粥,是他们今夜的晚饭。
今天果然是个好天气。
哪怕天黑之后,天空也是深蓝,湖畔的山全都成了剪影,映在江中。
那两名江湖人有一句话说得对——
这条船乘六个人太挤了。
坐着还不算挤,过夜就太挤了。
如今四个人刚刚好。
晚饭过后,三师兄与船家书生便睡在船舱里,林觉不怕冷,觉得外面凉爽,便躺在船头的木板上。小师妹不愿去船舱中和那三人挤,便也和他一样半躺在船板上,两人睁着眼睛,看着夜空。
江上清风不断拂来,晚上水面起波,蓬船随着水波轻微摇晃,并不如白天那般惊悚,只是催人入眠,眼中是漫天的繁星。
这星辰也倒映在江面中。
扶摇趴在林觉身边,毛绒绒的尾巴一下一下的晃悠着,也不出声,不知在思考些什么。
近日少有大风,行舟顺利。
每天钓鱼撒网,捕些鱼虾,就是早日的餐食,有时路过繁荣的码头,商贩很多,也可以买一些水果蒸饼,沿岸特产,甚至有的能买到酒。
常常是坐在船边,任风推船走,饮酒垂钓,闲聊谈笑,鱼在一边,酒在一边。
到了大江,水运兴盛,江面上的船肉眼可见的变多了,什么船都有,瓜皮船,乌篷船,渔船,甚至能见得到豪华的楼船,运兵运马的船。
江边几乎每个码头旁边都有庙宇,只是有大有小,最大的几间宫殿庙宇,小的便是半人高的小庙。想来朝廷对于大江上的水运也很看重,天上地下的神灵对此的管辖力度也要高些,便再未遇到妖怪之事。
……
十天很快过去。
蓬船渐渐靠岸。
船上仍有谈话声。
“如今这天下,上至朝廷,下至山野,若非妖人,便是妖孽,没有一处安生,世道怕是要崩坏了,神仙高人怕也难救。”
“兄台所说,我却不敢苟同。有古话说得好,神明之正,非妖能害也,万物之变,非道能止也。虽说如今天下的妖精鬼怪越来越多,我听说的朝中之事确实也如居士所说,越来越不清朗,可若因此就说,世道将会崩坏,是不可能的。”
三师兄摇头说道:
“历史滚滚向前,世道变化不定,朝代也会更替,此乃定理。世间的变化确实不是会法术的道人与天上的神仙可以阻止的,不过要因为一时的沉浮来说世道的变化,那就太片面了。”
两人不知聊些什么。
林觉听着,默不作声,只看远处。
狐狸和他一同举头远眺。
前方有一个不小的码头,许多船都在靠岸,大船上下来的多是一些达官贵人,小船上也下来许多百姓,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江湖人。有一艘船上下来的正是一些道士,这些道士都脚步虚浮,或者面露难受之色,需互相搀扶。
是符箓派的道人吧。
“靠岸咯!”
船家也是松口气,对船板上的林觉、小师妹和船舱中的三师兄说:“从这里上岸就是翁县,过了翁县,很快就到鸣啁山了。”
三师兄也停下了闲聊。
“相逢短暂啊,看来终究是到了离别的时候了。”三师兄端起案上的酒杯,笑着说道,“飞蓬各自远,且尽手中杯。”
“今后若是有缘,定来黟山登门拜访各位道长,也好见识一番黟山的风景。”
“如此甚好。”
三师兄如是说着,却是一点也不留恋,起身拿起行囊就往外走。
驴子上岸,行囊也上岸。
三人一狐站在岸边,远眺离去的船。
书生还有一程要走,便站在船头,保持着行礼的姿势,与他们送别。
三师兄笑着回头回了一礼,便再也没有回过头了,转而看向岸边一些挑担的商贩,还有那群只比他们提前一点靠岸的道人。
说来也巧,竟是熟人。
是齐云山的道长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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