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祈祷过,人间一别,此生再不相见。
此刻少年的模样,比起五百年没有情丝的帝王,更像另一个人——
曾经苏苏幼时见过的,魔域中周身萦绕着黑雾。肤色惨白,不羁残暴的魔神。
她明明已经抽出澹台烬的邪骨,为什么澹台烬的容貌依旧接近了那个人的模样?甚至神韵,也有几分相似。
这五百年来,到底发生了什么?
再次遇见他猝不及防,苏苏牙齿无意识把口腔咬出鲜血。月扶崖觉察到苏苏不对劲,疑惑地低声喊:“师姐?”
这一瞬既漫长又短暂。
扶崖的声音让苏苏猛地回过神,她如同落水之人从窒息中醒来。澹台烬的存在让她浑身冰冷,好在她再也不是叶夕雾,不会再经历那般绝望无力的过往。
她现在是黎苏苏。
苏苏率先错开目光,许是她方才的表现让他起疑,澹台烬盯着她,微微皱起了眉。
直到苏苏走到衢玄子身边,她神情早已调整自然。
无情道从灵台汇向每一寸经脉,过往经年,在她心中的影子慢慢变淡。
苏苏说:“爹爹。”
衢玄子冲她点点头。
一道目光如影随形跟着她,苏苏并不想让澹台烬认出自己。记忆如烟云,相见而不识,早已经是最好的结局。
她目光清冷,没有再看他。
藏海推了推身边的澹台烬:“师弟?”
怎么一直在看毓灵仙子,不是对美色不感兴趣吗?而且那位仙子以鲛纱覆面,只有眉间一点朱砂看得真切,师弟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,不是吧,他们逍遥宗没法高攀的!
澹台烬神情淡漠下来,说:“没事。”
只是对上少女那双眼睛的瞬间,胸口之下,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捏住。她转身坐下时,眼睛里已经没了情绪,与仙宴上的每个修真者别无二致。
澹台烬觉得有些可笑,是彻底疯了吗?不过一个陌生的少女,他竟也能从一个目光中看见熟悉的影子。
有时候他甚至在想,五百年过去了,他早该连她容颜都忘得干干净净。
藏海见他情绪收得快,没有半点儿看上衢玄子宝贝闺女的意思,在心里松了口气。
真看上了不好办啊,难不成真要把逍遥宗唯一的天才送到衡阳宗去?师尊会抽死自己。
藏海:“话说回来,没人见过衢玄子有道侣,百年前,突然听说他有个天生灵体的女儿,师弟你是不知道当时修真界有多震惊。”
衢玄子那可是正道标杆般的存在,可他的女儿毓灵仙子,母亲是谁三界至今无人能知。看衢玄子对这个女儿爱若珍宝,想必当年也很爱黎苏苏的母亲。
澹台烬抬起眼睛,突然问:“师兄,你说毓灵仙子,是天生灵体?”
藏海道:“对,小师弟你怎么突然问这个。”
少年露了个笑容:“没什么,好奇罢了。”
说是这样说,胸腔下那颗心却突然兴奋跳动起来。《重生册》上记载,天生灵体是最好承载灵魂的容器。
他碰了碰乾坤袋中那块玉,舔了舔唇。
在心里对它道,别急,很快,我会为你找到栖息的地方。
只不过这少女身份卓然,要想碾碎她的魂魄留下空荡的躯壳,他得费点功夫。
三言两语间,衡阳宗的清无长老已经取出安魂灯,在众人见证下,他把安魂灯给了澹台烬。
澹台烬的手指收紧安魂灯,苏苏的视线在安魂灯上一顿,移开了目光。
他又想找谁的魂魄?叶冰裳的吗?
也对,叶冰裳是凡人。恐怕在人间只陪了他短短数年,邪骨抽出以后,他生出了情丝,恨上自己,想必定会爱上叶冰裳。他情识未开之时,已经那么在乎叶冰裳,煞费苦心找回她也在意料之中。
仙山的雾霭飘过苏苏掌心,苏苏垂下眼睫,不论如何,邪骨已毁,澹台烬的一切与她再无干系。
苏苏听见衢玄子说:“此次衢玄子想和诸位仙友商议两件事。自神魔大战后,魔神死去,大妖被镇压在荒渊,小妖魔则退回寸草不生的娑婆魔域,不敢出来作乱。五百年前,荒渊封印被冲破,黑气冲天。无数魑魅魍魉从荒渊逃窜出来,为祸人间。”
提起妖魔界的事,所有人的神色都郑重起来。
苏苏凝神,也想听听没了魔神后,如今是怎样的三界。
“幸亏百年来,众仙宗齐心协力,对抗妖魔,这才保得人间太平,仙界安稳。但近来,妖皇出世了,妖魔们以他为尊。”衢玄子闭了闭眼,沉声说,“前段时日,太虚宗的掌门,死在了自己房内,门下弟子三百六十人,无一幸免。”
此话一出,所有人都震惊。
妖皇?苏苏下意识看向澹台烬,怎么可能呢,邪骨都没了,怎么还会出现妖皇!
衢玄子有个法宝叫“水镜”,水镜可以短时间重溯某个地点发生的事。
他祭出水镜,水镜悬在空中,所有人都看过去。
只见太虚宗里,山门前的溪水全被门下弟子的血染红。金丹期以上的弟子们体内金丹被掏出,妖皇的手段极其残忍。水镜中,妖魔肆虐,却没有映出妖皇的身影,妖皇在水镜中只有一个背影,连是男是女都不知晓。
如此血腥嚣张的一幕,让仙门之人又气又怒,有人涨红了脸,义愤填膺唾骂道:“天杀的妖皇,要是让我遇见了,一定将他挫骨扬灰!”
但所有人都明白,既然是妖魔界的皇,怎么会轻易被捉住。
妖魔如今都生活在娑婆魔域,那鬼地方寸草不生,以血为河,谁去讨伐都不敢保证有命回来。
衢玄子收了水镜,说:“我即将突破,需要闭关渡劫,清无会带着衡阳宗弟子去一趟太虚,探知妖皇情况,寻找去娑婆魔域的令牌。”
“赤霄宗愿意追随……”
“真武派愿追随仙尊……”
“还有我们,天元宗也愿意一道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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