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肃乐怅然道:“太祖以民军定天下,可最后也要靠这一阶层才能坐稳江山。你喊出这样的口号,或许能让你得到天下大多数人的追随和拥护,可真到了最后,你会发现,真正能支撑起天下的,不是百姓,而是他们。”
吴争的脸色渐渐冰冷,“他们?他们会何有如此大的权力、实力?”
“钱、人、特权。”钱肃乐答道,“最重要的是,他们掌握着天下为数不多的仕人学子,皇帝要治理天下需要人才,他们掌握着这些人才。”
“对,穷人读不起书。”吴争脸色更冷,“知道为何我不去延揽京城那些官员、士人吗?因为他们不象岳父大人目的纯粹,要改造一个人很难,特别是已经定性的成年人,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,所以我选择敬而远之。我宁可自己培养一代人,也不想求助于他们!”
钱肃乐摇摇头叹息道:“你没回来的这两天,我与瑾萱逛遍了半个杭州城。我看到了你治下的百姓,看到了你创办的新学……我很欣慰,你确实在做事,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事。可这不代表着你能改变这个世道,培养一代人很难,不是你免去了学子的学费,穷人家的孩子就可以无忧无虑地进学,也不是你以商税取代农税,就能让百姓从此衣食无忧……你没有时间等到这一代人长成,这是千百年形成的规矩,你改变不了的!”
吴争的脸色铁青,“不!如果改变不了这个世道,那就去砸毁它。如凤凰涅槃、浴火重生,就算我没有改变世道的能力,但我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!”
钱肃乐惊愕道:“你疯了?!”
“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,去劫富济贫,只是想让那些人吐出一点是一点,让贫苦百姓少一些负担。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,能者多劳,难道不应该如此吗?我甚至还从商税方面给了他们一定的补偿,至少在杭州三府之地,这样做效果是好的。所以,我想一直这么做下去。”
吴争的脸色已经狰狞,“可如果有人要挡我的路,我不介意与他们硬碰硬,也不介意将屠刀挥向他们。”
钱肃乐震惊了,其实他明白吴争此时的实力,已经足以撼动义兴朝,甚至已经达到了取而代之的程度,可问题是,吴争却要如此作为,好好的日子不过,太折腾了,甚至可以说是在自寻死路。
钱肃乐嘶声问道:“你究竟想做什么,图了什么?”
吴争闻听钱肃乐的问题,反倒一愣,是啊,图什么?
辛苦了四年,身边无数人死了,自己究竟想要什么?
吴争想了很久,苦笑道:“我还真没有认真想过自己要什么。我只是在想,如果仍旧依靠这个阶层得到天下,数年或者数十年后,还是会陷入这个轮回。我这四年,就想着驱逐鞑虏了,此时想来,我原本以为自己想要的很多,可经历过了,反而觉得这些都不重要,与那些死了的人相比,我已经够幸运了。”
钱肃乐仔细地打量着吴争,他虽然不明白,但他信。
吴争已经没有必要撒谎,拿着一对大王的人,不必对拿着一对瘪十的人撒谎,因为他任何诉求,都可以得到。
吴争突然反问道:“那岳父大人毁家纾难又是图什么?”
钱肃乐明显一愣,他张口欲言,可随即又咽回去,思忖起来。
同样过了许久,钱肃乐道:“我图得是天下太平,图得是国强民富,图得是……上对祖宗下对百姓,问心无愧。哪怕父母再有不是,那也是自己的父母,受了委屈,总不能连祖宗都不要吧?”
吴争点点头道:“这话在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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