冒襄才出门,就被等急了的马士英、李颙拽到一边。
“怎样?王爷没降罪于你吧?”
这话其实很多余,人好好的站在这呢。
可话中的关切,同样不言而喻。
冒襄不善于被感动,他淡淡地道:“多谢二位关心,雷霆雨露,全在殿下一念之间,襄……无可奉告。”
李颙自然不满于冒襄的这般回答,急问道:“王爷纳谏了吗?”
冒襄没有回答,而是转过头去,看着对自己不屑一顾的鲁进财。
然后上前,长揖道:“今日得鲁将军周护之恩,襄铭记于心,来日定有一报。”
鲁进财闻听转过脸来,毫不客气地道:“首先,不敢当冒大人称呼鲁某为将军,鲁某只是王爷手下一随扈。其次,鲁某无意周护冒大人,也没那本事。最后,鲁某之所以没有当场拿下冒大人,实为鲁某听到冒大人劝进,言了鲁某不敢言,仅此而已。”
听听,听听,这么个莽汉,在吴争身边久了,说话竟也变得有条不紊起来,还一板一眼,实在让人惊叹。
都说有怎样的主帅,就有怎样的将领,此言不虚啊。
冒襄再行一礼,“不管鲁将军有意无意,襄受将军此番恩情,必有回报。”
“客气了。”鲁进财侧着脸一拱手,算是还礼了。
冒襄这才回过头,回答李颙的问话,“王爷纳不纳谏,我不知道…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如果王爷明日改变行程,急返杭州府……那就说明,王爷听进去了。”
李颙闻听一喜,马士英、鲁进财也为之侧目。
这其实正象冒襄说的,没有人可以不图丝毫回报的付出,除非是神。
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。
抛头颅、洒热血,也不是仅仅为了吃饱饭得到赏银。
不管文臣武将,他们在己方生存威胁解除之后,理所当然地希望更进一步,那么,只有将主上推到更高的位置,他们的升迁和晋爵才更顺理成章。
“黄袍加身”,说得就是这个理。
至于冒襄说到一朝天子一朝臣,绝非荒谬。
如果吴争放弃角逐至尊之位,那么新君一旦拥立,除非吴争能带走所有将士,否则必需要将一部分将士留在新君麾下。
事实上,藩王不可能在和平之后,还拥有北伐军这么庞大的军队的,不管是哪朝哪代,也无此先例。
可接下来,会发生什么事,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清洗、黜落,甚至寻个莫须有的罪名诛杀,历来如此。
……。
吴争一直注视着门外漆黑的天空,很久,很久。
无论是假慈假悲也好,确实心无绮念也罢。
至少吴争到今日此时,依旧无意去争夺朱家江山。
说为了天下黎民福祉,就连吴争自己心里都嗤之以鼻。
没有那么伟大、高尚,吴争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。
但吴争确实无意争夺,原因其实只有一个,那就是吴争想要尽可能早地驱逐鞑虏,尽可能地保全国力、民力、军力,然后打出去,至少,不再让之后三百年的华夏再经历一番被众番蹂躏的悲惨过程。
真正的英雄,绝不在窝里横。这,或许才是吴争真正的想法。
但,今日,冒襄的“狂言”,触动了吴争心里最深处的隐忧,他只是个普通人,有着一切普通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和负面情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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